莲子
我踮起脚,
端详桌上的罐子,
昏沉的干果,只有
那些莲子,爬满了蛀虫。
祖母在远处的房间里,鼾声
绕过她的背。
我叫来祖父,我们一起看,
那些空心、蠕动的莲子,
被我们托起,
在正午的阳光下。
它们都躺下了,
在窗台的箕上重见日光,
如秋天般,被随意颠簸。
直到我们再次醒来,走到阳台上,
才发现风,早早地带走了,
连一丝残香也没留下。
透明的莲子,它的皮囊随着秋叶一起哀嚎,
苦涩轻盈在空中,曾在树梢、
庄稼和草坪上,
四处飞舞,最终
一声不吭地陷落到地上。
香蕉
你可知道,你祖先的踪迹,
是来自巴布亚,还是马来岛?
你可记住,当你刚从绿意中成型,
你的根就被无情地斩断?
那沉默的谜语,
从隐藏的叶片中走出。
当苦涩的心渐渐愈合,
你的背脊在长夜里弯曲。
蜡黄的肤泛起褐斑,
即使散发出微微的腐味。
但仍有雪白,柔软的心,
在守候我剥开你的甘甜。
棉花
是谁播种了棉,
是谁养育了花,
一团团的,让它也有了,
洁净的灵魂。
棉絮本深藏在壳里,
透过缝窥探天空,期盼,
像白云一样高大,
好奇谁给蓝天做的衣裳。
但不久那些柔软热乎的心,
膨胀,不歇地要炸开,
沉甸甸的前途,
既要能织衣,还要能做布。
棉越来越沉,
花却一天天枯萎,干瘦。
柔软的世界太沉了,
一切都垂下头来。
棉花们,抬头吧。
你的世界不止苍白,
你要摇摆在雨后的彩虹中,
要抓紧仰望深邃的星空。
否则,黝黑的手,
终会随黎明袭来,
他轻易夺走你苍白的棉,
也夺走你无力的一切。
松果
松果,落在脚边。
我们相互注视着对方,
我说:
“果,你没有生命。”
风拂过密草,它摇摇头。
松果转过身,却依然注视着,
用它空洞的眼窝,
因为不再敢看它,我走远了。
松果晨光中眨眼,
我从未离开过的注视。
雀羽色的宝塔,从心中堆砌。
在茂盛的青草上,
在日光的呼唤中,
松塔的窗户只指向一边,
但却不光为松子而看见。
竹
那棵竹木晃荡着重重地倒下,
从他眼前,
从高空上失去连接,一个梦。
撑过寂寞的厚土,撑过寒冬,
倒在工人肩上,
“喀吱”一声劈成两半。
没有深刻的斑纹,空心的,
是谁坚硬的外壳被剥细,
制成筷子送到油腻的饭店。
谁的内心,在寺庙里重新振晃,
“喀嗒”一声从竹筒脱离,
扑倒在神像面前。
夜晚,砍伐的竹林急长,
蔓延山上的只有喧嚣,
绿意中,只剩下坚强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