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紀事》 時代顴骨鼓起滾滾浪潮 深宮病重青年今又復健 九龍奪珠目視衆生他在叢中笑 春天的故事卻開始於秋收的稻穀 佝僂着的先知摸出王朝千年骨相 洪鐘嫋嫋,文王操樂 兵俑接駕,黃巾飄飄 河圖洛書置樓閣 兄恭弟讓,不亦樂乎 霧漫長安路,燈作嫁妝照四方 老者執弓玄武門 白髮蒼蒼蛇眼閃爍 而弟兄幾個正祕密換裝 北、南、東、西暗自營造地宮 如火如荼塵起雲揚 眼見刀砍斧劈凌剮剁 天道隸文繁作簡 陰影鏈接陰影滿是陷阱 山川險道,火藥早早埋伏多年 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只差太陽濺下一粒火星 大街小巷竊賊們排隊領槍 矇眼裝填子彈爭當主人翁 黑白不清棋局混沌聖賢執手 小卒將相不知誰是君王 賣紙,賣人,賣命,賣名做貴人 修路,修理,修法,修建天國 畫報字句每天變化如新 催着武士們拔刀戒備 時刻準備革去新人小命 如今甲子又來東海茫茫 四夷洋番重覲求商 新港等待鐵甲巨船來訪 《復甦或誕生》 “你要活着,必須學習死亡大師的技法” 黎明,棺蓋下揮發的情人與作鋪墊陰影的灰燼 他們複雜而龐大的魂於瞬息間被烈日屠殺殆盡 不需要集中營,他們隨着自己的柔弱表演圓舞曲 他們扭動,舞蹈寓意爲輕柔,他們死於更柔弱的規則變動 玻璃渣頭顱的神明舉起高山一舉將你掩埋 不再是塵土,你在這暴虐中新生如耶穌消失人間 你在上升嗎?你可聽聞,那足以使世界顛覆的歌聲? 無需感謝,他的恩惠早映紅了數億家庭的窗口 一支古老的現實演化爲宏大之夢,有人奏唱國之聖歌 黑髮纏繞着壁爐,在可憎的活屍中間噼啪作響 誰是木材,誰是敵人?我們枕着爐中滲出的血一同入眠 基督僕人們的爪牙摩擦大門,天父晾乾灰鼠的骨骸點菸 超越了彼岸藩籬的黃昏在復甦,人世的燈籠黯然 一萬年的疲倦,只爲了此刻的回眸:你將高於天父 俯瞰一切,涵蓋高處與淵池,你將是這震盪浪潮中的唯一舵手 一種超越個人幸福的巍然,於槍口的餘煙嫋嫋中誕生 《竇娥冤》 畜類自豪着他們用糞便留住了土地 生殖,白地邪異的骨頭被盛放在村莊臃腫的肉裏 沒有牙齒,人的呼聲落入新鋪墊的柏油路 懷抱子嗣,繁榮是被鼓勵的,不可成爲罪證 拖着着雙腿,敵意從中間滲透,刺傷肺腑 紅鞋盛放着三十年的雨季,無言中積累的污水 這沒有血污的地方,你只在腦子裏營造墓地 是的,一些事不可磨滅,但屈辱也可以扭曲成爲光榮 鐵鏈的存在並不比厄運久遠,敲碎尊嚴前我們都應從教育中明白 人們的驚詫纔是詭異的事——他們活在怎樣的世界? 每天都有人消失,每天都有罪犯被判處死刑 我們看不見的,一萬場悲劇,構成使我們開懷的一場鬧劇 祖國,熱愛土地勝過愛你,它要想象更偉大的里程 當你獨自哭泣他置若罔聞只因要忙碌於民族的遷移 只有當人們的哭聲轉爲嚎叫,已擴張爲一整張地圖 他獨自聖明的美夢被打斷,他再無法專注上升 你的,他們的哭泣纔有了價值,成爲一堆被呈上來的供詞 《彌賽亞失落》 無聲充斥着寂靜,大地塗滿蕨草 有一串金子隨你旋轉,你窺探 你無法將它命名:冥冥,烏有之外有雙眼睛 他視線獨有的網狀,渙散又緊密 包裹着神存在的世界——框中巨人 沒有什麼不依存着上帝,上帝是一條曲線 而上帝躲藏在你的腹部,你是第四位 大師於鐐銬中鑿開禁忌之中的礦藏 穿鞋子的馬跑過墳場之後的高樓 狂人推動世潮的交響樂,世人陶醉 而他難逃,絞刑架上閃爍着黑暗彌賽亞的光 被這不可逃避的中心一點禁錮 他繼承了祖先的鐵匠堡壘,他打造諸神的利器 卻被一隻聖潔的手拽住,跌下塔尖 欲圖向上時,被固定於心的力量扯個粉碎 我們混沌於沉着的愛,猶豫中走向 三千個魔鬼粉飾的黎明,那裏血腥濃郁 救世主的光輝如今照耀在仇敵的額頭 他命令我們看着他,吐出比女人更柔和的語 古代的恨意延續至今,但愛是新的創造 虛僞力量拘捕了淵池一樣深邃的心 一切鬥爭都像木板斑駁的黑字,頹然而空虛 聆聽,主滔天的祝福,播撒在荒蕪的現代 毀滅在火石渺小的碰撞中:宏偉的死亡期望 勝利不再擁有歡呼和高潮,它只是禱告的詞 黑土瀰漫過的黃色大地,你同樣走過 你,依舊沉淪,依舊一無所獲,看向腳下 你抱着你的存在在邊緣衰落,與世同在 噴吐軀體腐爛的氣息,你維持煙霧不消散 你愁容陰影的下落,迎合菸草陳舊的臭味 你多想把自己摁進去,荒誕地撞向扳機 連同身上龐然的宿命,終結於焚化的解脫 《降臨》 你要相信錶帶存有終止符 紙筆不足矣,鐘聲宣告…… 寰宇,軸心。廳中太平,雄像莊嚴 故宮的雪,被淌河而過的部隊打散 凶歲,年獸多液的爪牙從 比遠古更古的灰燼中伸出 這時代一切太平枝條的震顫 唯餓殍圖與煉獄圖,屬於你的眼 明王懸坐於地府的黑太陽之上 非神,而屬於神經的圖像 植進你頹廢的血管 從天而降的,高樓樣的 廟宇,壓垮了民房 你知曉,神明之上的混沌 不明地吐露:一股五彩的緞帶 裁着血,卻柔和地 侵入了嬰兒的陰鄉 類貓的虎,彌勒的手 虎尾搖曳着去年的冬 它是站在高處還是低伏 半寐,兇光欲呻而顯露低沉 春的神國故事就要終結 人的呼吸,於香火中鬱結 一陣帶刺的柳花,世道 飄於菩薩伏魔的淨瓶 盹爲一團,多眼的 魔王,爛泥式的體 存有血肉:怨靈的碎肉 來自於莊園主的餵養 他脅從的鬼,由琉璃城市的 街縫生長起——絲絨飄散的籠布 叢生的,鐵營的,莖葉 它們的堅韌超過古城的石磚 敦煌式漣漪的羣魔,是女人樣 獨首西方女人,是僞裝的仙人 弦,擴散的舌頭細根 許多條異狀誘惑着,燒灼的檀 魔音解釋謎渡的詞: 平臺之上安詳的死貓兩半 復爲一體,黑白合 桃子木,楊柳木 鬼臉隱沒的一河綠水 辟邪的語言由四周土地講着 那些符到處飄揚,而黑枝 已爲金漆掩飾 一隻死去的福娃 在領袖席上演講,它 灰色的手臂擡起 於是白金的微笑開始洋溢 比喜悅更歡愉的美人 飛舞於這半圓形場所 鑲嵌在祖國懷抱 空缺的陰溝,引他陣陣胃疾 嘔吐出未被消化好的—— 糊臭的諸神遺體 而黑羽凌亂的佛祖獨立 那幽藍色的觀望,開始憤怒 已成爲石頭世界的,一陣無情蔚藍 雅集居,小石潭。扇子的白中,淚中壘 竇娥困於陋室,犬牙參差的史記被 一雙健壯的腳踩踏着 毛髮披人,繩語鑑鏡。蛇是 亂中亂中亂中啓。紫霧,山峯刃 黃土與農夫的汗水浸爛紅巾 已死的蒼天,比赤旗更深刻的語言 濃郁在此 《蝕》 死無可死。死,尤呻吟 以飲鋪墊,吐出來,散聲 詮釋暴力纔會破碎 語言夠不到荒誕的邊角 一切不可理喻地存在 你存在,無存在,火絨存在 詩,政治,象羣安息前的噓聲 圓圈不規則擴張,假象,無象 層次遞進,攀,落,埋骨 燦爛的與腐爛的共存 吃旺盛的異苗,更臃腫 空洞乾淨依舊,如初生大小 脊樑費力的外揚不爲升起 掩蓋已不需要碑文或墓 妄想擁擠着妄想,無根之萍 死是存在唯一覆轍,你重複 生被印在小紙片上飄下,地無 答覆從虛空處傳遞。拒絕逃避 你在苦井中重新練習母語 以外的歌在複述下不成型 理應,屋脊的陶瓷剝落而舞 長眠於此地者數目不明 三醉漢走入迷途 異鄉人,始終一個 《帝國進行曲》 紅聯漫天,黑樓林立。偌大的土地 如今是骷髏勾畫的,預備現世的人皮 一陣陣血海,在聖人微閉的雙眸中翻涌 飄搖的舟船,在川與川的間隙裏恐慌 等待禍端的妖人,期盼着天外的隕石與紅光 粗綠色的麻布裹緊帝王的乾屍,山神指揮着 力士們的摔跤與撞擊。皮肉破損時 那巨大的蛇開始環繞,纏緊了世界的根系 麥穗的尖芒刺穿城樓,又用豐收的重量 壓垮灰石青磚,陳屍萬里也有雨水清洗 而後,他們向爬蟲繼續宣揚着生的繁盛 帝國的擴張似乎已懾服天空之外的衆生 你晃悠着,無意間撞進璀璨都市的陰間 你醉着你的生命,試圖打出一個完美的句號 而一萬條紅繩拉住你的脖頸讓你不至於撲倒 時代協同傀儡在喧囂中,在衆生的頌唱中 扭動着肥膩的肚子,吐出一個續作的粗陋 一萬個活死人造禍,一百個禍亂蔓延 許多顆妖星下凡,及時雨斜瞄酒樓裏的官人 殺虎的行者歸來,禁忌的話語從山坡滾落 而工農士娼的錦繡之歌仍在延續 禍亂足以不朽,禍亂可改造就再得新人 失落的皇都盛放了您個人的無窮恩惠 您是當崛起,民的憤慨是您獨自狂想的誓言 石頭聚集起來,剝削與壓迫,一陣待死的昏黃 一枝花兒也可別樣的紅,天命這樣隨意遺忘 您卻將煬帝的遺旨長久存留與意志鬥爭 鶴與鴨子的碰撞,鴨子以羽翼裏的權謀取勝 我們世代一樣的頹,雷電擊着伏羲的焦屍 你在天上,民在災裏,而您在虛空,我將要 哭泣您的策馳,我悲哀,哭無可尋,讚頌吶 《惶然記》 灰暗的歲月,你無法分辨骨或荊棘 樂者,如果有歌,請盡情傾訴。 大音無形而難覓,我們摸到的 只有分明而清晰的淤泥,一次次 經歷着清水的洗濯,依舊是泥 遺失,或失去,天國好似 在我們身旁的聲音裏顯形 光明的國土怎麼容許存有禁忌 是的,燈光正繁盛,而星月無蹤 磨鍊着鋼鐵的肉軀是否可以合一 陀思妥耶夫斯基,他與我們的距離是 最後一層的蛻。石質皮膚不再恐懼侵蝕 可是蛇仍盤旋——在我們最後的時辰 黑銅鑼的聲音裏,白眸的村社安放許多死囚 我們看向他們,我們發聲,我們無力言說話語 只有死去的低語確切,只有混沌的 目光,存在着無法解說的困頓之謎 逃離不了的冰川紀,刻字成爲我們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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